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菩萨本缘经

吴月支优婆塞支谦字恭明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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菩萨本缘经卷上

僧伽斯那撰

吴月支优婆塞支谦字恭明译

毗罗摩品第一

 若心狭劣者,  虽多行布施,
 受者不清净,  故令果报少;
 若行惠施时,  福田虽不净,
 能生广大心,  果报无有量。

我昔曾闻:

过去有王,名地自在,受性暴恶,好行征伐。时,有小国八万诸王,首戴宝冠常来朝侍;其王口恶,身行无善,常为非法侵陵他境。王有辅相——大婆罗门,修清净行,智人所赞,口言柔软,不宣麤恶,有所造作,能速成办,面目端严,为世所敬,四毗陀典靡不综练;诸婆罗门所有经论,通达解了无有遗余。

是时,辅相年已衰迈,遇病未久,奄尔即亡。王及人民闻其终殁,悉生懊恼,思慕难忍。时,王思念不去须臾,即为臣民而说偈言:

「如何此大地,  一旦无人治,
 如海无主船,  随风而东西。
 我所尊敬者,  出家已成就,
 口善言柔软,  常能利益世。
 如何便终殁,  令我心恼闷,
 犹如无灯明,  而入于闇室。」

尔时,诸臣即白王言:「唯愿大王宽意莫愁,勿谓国中更无有任为辅相者。是法婆罗门虽复命终,其子年幼聪明黠慧,颜貌端正世无及者;发言柔软悦可众心,修行忍辱心常寂静,无有憍慢贡高自大,博学多闻无书不综,利益众生犹如梵王,名毗罗摩。唯愿大王,即命此人以为辅相。」

时王答言:「彼若有子如汝说者,我从昔来所未曾闻。」

臣复言:「大王!是婆罗门子常求正法离于邪法,爱护己法未能为人。」

王即答言:「子若是才人,何得违毁先人家法,若离先业则不得名求正法者,是人先父常以正法佐吾治国,能令吾等远离众恶,虽作如是治国治务,终不破失婆罗门法,如其彼人如汝说者,便可召来。」

诸臣奉命,即遣使者,召毗罗摩,将诣王所。到已就坐,歛容而踞,说如是言:「大王!今日以何因缘而见顾命?」

王即答言:「汝不知耶!我之薄祐,汝父辅相不幸薨殒,大地倾丧人民扰动,我为之忧,其心迷闷。」

时,毗罗摩即白王言:「夫爱别离非王独有如此,皆是有为法相也。大王昔来不曾闻耶!若天、龙、鬼神、阿修罗、乾闼婆、迦楼罗、紧那罗、摩睺罗伽、沙门、婆罗门,若老若少,悉无得离是终殁者。大王!一切众生决定有之。大王!譬如火性悉能烧然一切之物,无常之法亦复如是,悉能坏灭一切众生。王不知耶!是老、病、死,能丧众生,如四衢道头华果之树,常为多人之所抖擞。大王!譬如駃河常流不停,众生寿命亦复如是;大王!如金翅鸟投龙宫中,搏撮诸龙而食噉之;亦如师子在麞鹿群威勐;一切众生在三界中流回,死法亦复如是。大王!如是死法,非以亲近财货求赎软言诱恤而可得脱,亦不可以四兵威力逼迫御之,令其退散,如是死法决定而有,是众生常法。以是义故,大王于此不应生忧。」

时,王闻已心生欢喜,复向诸臣说如是言:「未曾有也,如是童子,年虽幼稚乃说先宿耆旧之言。」时,王即语毗罗摩言:「汝不知耶!汝之先父爱护于吾犹如赤子,是故我今感其恩重,忧愁迷闷;吾今轻弱顽嚚无智,如汝所说吾永无分,汝今若见垂顾矜哀,愿先承嗣纂继家业,我当诚心尽寿归依。」

时,毗罗摩即作是念:「我今如何一旦对至,今闻此言莫知所作,犹如羸人步涉高山。」复作是念:「今者,承嗣毗辅国政,于诸人民虽多利益,然我所修纯善之法则为亏损。君治国土称万姓心,当有无量诸过患事,所谓刑罚,劫夺他财威陵天下,或摈或驱,要当随王行如是法,若行正法,我善则损;今我若故修行善法,则不上称大王圣怀,若称王法,善法日衰。」

作是念时,王复白言:「大师今日何所思虑?」

时,毗罗摩即答王言:「我今所念,当以何术令王身及国人民悉得利益无诸衰耗,亦复思惟王与国人福德过患,若先行善后行于恶,则不名人。大王!宁为实语,而作怨憎;不为谄言,而作亲厚;宁说正法,堕于地狱;不说邪谄,生于天上。大王!我今思惟筹量是事。大王!若有人能思惟是义,当知是人则能利益一切众生。」

王闻是语,心生欢喜,复作是言:「大师!我等若能如是行法,所修善法,则为不损。」

时,毗罗摩即奉王命纂承先父辅相之业,然后渐渐劝化,是王及八万四千小王修持正法;亦令其国所有人民,背捨远恶,不贪五欲。时王修行无量善法,如毗罗摩等无差别也。时毗罗摩见王如是,心生欢喜而作是言:「我今已为修治国土,然我善法无所衰损。」复作是念:「我今当以何等因缘劝诸众生,悉令安住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道。然诸众生受性不同,或欲闻法、或贪财货、或嗜五欲、或乐爱语、或好愦闹多人亲附、或好随逐善人之行、或乐多爱心无厌足。我今幸有大智方便,悉能摄取一切众生,安止住于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,我亦复有余方便。譬如日出,虽能照了一切天下,然不能为盲者作明;我亦如是,虽复能为一切众生说无上道,然不能为无慧目者而作利益。我今复当以衣服、饮食而给足之,令其饱满,心欢喜已,然后复当为之说法,令其信受。」

时,毗罗摩思是义已,即至王所,作如是言:「我今已为无量众生作法事已。聚集三法,所谓修行正法,聚集钱财所愿成就,则令一切国土安乐无有怨雠,正法增长犹如初月,好名流布八方上下。唯愿大王,听我修行无上正法。」

尔时,大王闻是语已,心生惊喜,衣毛为竪,白言:「大师!诸欲所作,愿具告勅。」

毗罗摩言:「我今欲作一切大施,施中所须愿为我办。尔时大王即于城外,安旷之处庄严施场,唯愿大王,善言诱喻,诸作使者无令于我而生瞋恨;尔时大王及给使者,皆悉欢喜敬意,供办饮食所须;寻于诸方击皷宣令,若诸众生凡有所须——衣服、饮食、卧具、医药、象马、车乘香华、璎珞、末香、涂香、舍宅、灯明悉来集此,当相奉给。」复说偈言:

「我为利益,  诸世间故,
 随诸众生,  所须之物,
 乃至身体,  手足肉血,
 捨离之时,  犹如草芥。
 汝等若受,  是供养时,
 则当一心,  思惟善法;
 受供养已,  不应贪着,
 当以善法,  利益一切。
 若以我力,  能速涅槃,
 以为众生,  流转生死。
 是故久住,  不取涅槃,
 无量众生,  堕老死狱,
 我欲拔之,  永离远离。」

时,毗罗摩菩萨摩诃萨所设供具,令无量百千万亿众生,随意所须悉得充足,善言说法:「诸大德!我今忘身以忧汝身,汝等今已受我供养。好自利益当观正法,若死至时虽有父母、妻子、亲族无量财宝,不能令命住一念顷,及其命尽独至他世;父母、妻子、亲族财宝无随去者,唯有业行不能捨离。」复为大众而说偈言:

「为父母亲族,  修行于恶法,
 命终堕三趣,  无有随逐者。
 于今现在世,  若受苦恼时,
 虽有父母兄,  不能受少分。
 况于未来世,  而当有代者,
 是故当一心,  莫为他行恶。

「诸大德!汝等今身安隐无患,所谓衰老、肺病、欬逆、头痛已无是病,当勤修行一切善法。」是毗罗摩菩萨摩诃萨,以二摄法摄取众生,所谓财法:满九十日过夏已讫奉施嚫愿。所谓金盘具足八万盛以银粟、八万银盘盛以金粟、八万小牛、八万乳牛悉从一犊,是一一牛乳日一斛,纯以白叠缠覆其身,金角银蹄庄严映饰;八万童女形体端正,金宝璎珞以自庄严,一一女人有一侍女,供给使令令皆净洁,是诸女人各有一床,或金、或银、琉璃颇梨、象牙、香木,种种茵蓐以敷其上;牛车八万、象马八万,及诸仓库,钱财珍宝不可称计。如是等物悉庄严已,而作是念:「今是施物将无少耶?」

尔时,菩萨为诸婆罗门说如是言:「汝等当知,我今集聚如是种种金银、女人、车乘、象马、仓穀、珍宝,正为汝等,幸可少时寂然无言,听我所愿,然后随意共分而去。」

尔时,一切诸婆罗门寂然无声。是时,菩萨为诸众生自谏其心:「汝心所作常求果报,犹如猕猴入于稠林。」而说偈言:

「我今所布施,  普为诸众生,
 如是之布施,  实不望其报。
 愿悉施众生,  等受于快乐,
 以汝贪善故,  久在于天上,
 亦以贪恶故,  久住于地狱。
 复以贪着故,  作此大施主,
 或作贫穷人,  或行于大施,
 或时以自在,  守财而悭贪,
 或以自在故,  自坠于贫苦。
 或复以纵逸,  久在于生死,
 轮转无穷已,  犹如轮转地。
 我在久远来,  随顺敬事汝,
 虽作如是事,  不能今汝喜,
 汝令当安住,  不动寂静中,
 我今所布施,  悉为诸众生。」

尔时,毗罗摩菩萨即以右手执持澡灌,以大慈悲熏修其心,怜愍一切诸众生故,涕泣流泪而作是念:「我今所施,不为梵王、摩醯首罗、释提桓因,假使更有胜是三者,亦不悕求;唯求佛道,欲利众生断诸烦恼。我今当捨己身、妻子、奴婢、僕使、珍宝、舍宅,唯求解脱,不求生死。我今所施柔软女人,愿诸众生于未来世,悉得断除所有贪欲;今我所施五种牛味,愿诸众生,于未来世常能惠施他人法味;今我所施如是敷具,愿诸众生,于未来世悉得如来金刚坐处;我今所施种种珍宝,愿诸众生,于未来世悉得如来七菩提宝。」作是语已,从上坐所循行澡水,而水不下,犹如悭人不肯布施。

尔时,菩萨即作是念:「今此澡水何缘不下?」复作是念:「将非我愿,未来之世不得成耶?谁之遮制令水不下,将非此中无有大德,其余不应受我供耶?或我所施不周普耶?或是我僕使不欢喜耶?将非此中有杀生耶?我今定知不困众生,我今所施亦是时施,亦不观採是受非受。而此灌水何缘不下?」

尔时,菩萨见婆罗门为此诸女生贪嫉心,而起瞋恨,各各说言:「彼女端正,我应取之,汝不应取。彼牛肥壮,我应取之,汝不应取。」金银盘粟,乃至珍宝,亦复如是。

尔时,菩萨见诸婆罗门贪心诤物,互相瞋恚,即作是言:「是诸受者,贪欲、瞋恚、愚痴、乱心不能堪受,如是供养如车轴折,辐辋破坏不任运载,我亦如是。种子良善而田薄恶,以此受者,心不善故令是澡水不肯流下,我今虽作如是布施,亦无有人教我令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,而我自为一切众生故发是心。今当自试,若我审能愍众生者,灌水当下。」即以左手执罐泻之,水即流下菩萨右手。

诸婆罗门见是事已,各生惭愧,离所施物修行梵行,诸婆罗门寻共稽首,求请菩萨以为和尚。菩萨怜愍即便受之,教令修学四无量心,以是因缘命终即得生梵天上,令无量众生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。菩萨摩诃萨行檀波罗蜜时,不见此是福田此非福田,亦不分别多亲少疑。是故菩萨若布施时,或多、或少、或好、或恶,应以一心清净奉上,莫于受者生下劣心。

菩萨本缘经一切施品第二

 一切诸菩萨,  为利众生故,
 捨弃己身命,  犹如草粪秽。

如我曾闻:

过去有王,名一切施;是王初生,即向父母说如是言:「我于一切无量众生,尚能弃捨所重身命,况复其余外物珍宝。」是故父母敬而重之,为立名字,字一切施。从其初生,身与行施,渐渐增长,譬如初月至十五日。其后不久父王崩背,即承洪业霸治国土,如法化民不抂万姓,拥护自身不豫他事,终不侵陵他余隣国。隣国若故来讨罚之,希能擒获,救摄贫民给施以财,恭敬沙门婆罗门等。常以净手施众生食,口常宣唱与是人衣、与是人食、及与财宝,爱护是人、瞻视是人。

尔时,菩萨常行如是善布施,时隣国人民闻王功德,悉来归化,其土充满间无空处,犹如山顶暴涨之水,流注沟坑谿涧深处;亦如半月海水潮出,其国外来归化之民,充满侧塞,亦复如是。其余隣国渐失人民,各生瞋恨,即共集议,当共往讨。作是议已,寻严四兵来向其国。

尔时,边方守御之人,远来白王:「隣国怨贼今已相逼,犹如暴风黑云恶雨。」王即告言:「卿等不应恼乱我心。」即说偈言:

「隣国所以,  来讨我国,
 正为人民,  库藏珍宝,
 快哉甚善,  当相施与,
 我当捨之,  出家学道。
 多有国土,  为五欲故,
 侵夺人民,  贮聚无厌,
 当知是王,  命终之后,
 即堕地狱,  畜生饿鬼。

「是故,我今不能为身侵害众生,夺他财物以自免者。」

尔时,大臣及诸人民各作是言:「唯愿,大王!莫便捨去,臣等自能当御此敌,王且观之,臣等今日当以五兵戟牟剑矟,奋击此贼,足如暴风吹破雨云。」

王即答言:「咄哉卿等!吾已久知,卿等于吾,生大爱护,尊重恭敬;亦知卿等勇健、难胜、雄勐、武略、策谋第一。但彼敌王今作此举,都不为卿,正为吾耳。假使彼来不损卿等,何得乃生如是恶心?吾久知此,五盛阴身为众箭镝,卿不知耶?吾久为卿说,诸菩萨应于众生生一子想,汝不应于他众生所生瞋害心,毕定当知堕于地狱,是故应当一心修善。」当说是时,贼已来至,高声大叫。

王闻声已,即问群臣:「此是何声?」

诸群臣寮各怀悲感,举声哀号,咸作是言:「恶贼无辜,多害人民,譬如恶雹伤害五穀,亦如勐火焚烧乾草,又如暴风吹拔大树,又如师子杀害诸禽兽,怨贼杀害,亦复如是。」

尔时,诸臣不受王教,即各散出,庄严四兵便逆共战。军无主将,寻即退散,兵众丧命,不可称计。时,王登楼说如是言:「因恶欲故令人行恶,如是诸欲,犹如死尸行厕粪秽,如何为此而行恶耶!愚人贪国,兴诤竞心,犹如众鸟竞诤段肉,是诸众生常有怨憎,谓老病死,云何不自观察是怨,反更于他而生诤竞?」一切施王思是义时,敌国怨王即入宫中。

王于尔时便从水窦逃入深山,至稠林中,得免怨贼。其地清净,林木种种,华果无量,不可称计;水清柔软,八味具足,众鸟凫鴈,禽兽难计。王见是已,心生欢喜,复作是言:「吾今真实得离家过患,无量众生常为老病死怖逼恼,今得此处清净安乐快不可言,此林乃是修悲菩萨之所住处,亦是破坏四魔之人坚固牢城,我今已得清洁洗浴、离众垢故,我今与此众鹿为伴,身心安隐极受上乐。」

尔时,怨王得其国已,即便唱令求覔本王:「若有能得一切施王,若杀、若缚将来至此,吾当重赏随其所须,一切给与,以其先时常自称赞能行正法,呰毁吾等暴虐行恶,是故吾今欲得见之,示其修善所得果报。」

尔时,他方有一婆罗门,贫穷、孤悴、唯仰乞活,兼遇官事,无所恃赖。闻王名字,好行惠施,即从其国来欲造诣,乞求所须。即于中路,饥渴、疲乏止息林中,即便谮言:「是处寂静圣人住处,亦是神仙离欲之人,求解脱者断绝饮食、不畜奴婢、不乘车马、少欲知足、食噉稗子诸根药草;大悲心者之所住处,亦是一切飞鸟、走兽无怖畏处,自在天王为令众生,见家过患,故化是处。」

尔时,一切施王闻是语已,心生欢喜,便往见之,共相问讯,便命令坐。时,婆罗门即便前坐,坐已,一切施王便以所有众味甘果而奉上之。既饱满已,王即问言:「大婆罗门!是处可畏无有人民,是中唯是闲静修道之人独住之处,仁何缘来?」

婆罗门言:「汝不应问我是事,汝是福德清净之人,远离家居牢狱繫缚,何缘问我如是之事?汝不应闻浊恶之声,若他犯我,我则犯他;若他夺我,我则夺他,丧失财贿,亲族凋零,以在家故,受如是事。大德!汝今已断一切繫缚,安住山林,如大龙象自在无碍。」

一切施菩萨,即作是言:「汝今发言,清净柔软,何故不共于此住止?」

婆罗门言:「若欲闻者,我当为汝具陈说之。我本生处去此悬远,薄祐所致,遇王暴虐,犹如师子在鹿群中,终无一念慈善之心。我王暴虐亦复如是,于诸人民无有慈愍,有罪无罪唯货是从。我从生来小心畏慎,曾无毫釐犯王宪制,横收我家繫之囹圄,从我责索金钱五十:『若能办者,我当赦汝居家罪戾;若不肯输,吾终不捨,要当繫缚幽执鞭挞。』尅日下期当输金钱,家穷贫苦无由能办。曾闻此国一切施王,好行惠施摄护贫人,所行惠施无有断绝,如春夏树华果相续,亦如旷野清冷之水,渴人过遇自恣饮之;犹如大会无人遮止,我今略说,假使有人,人有千头、头有千口、口有千舌、舌解千义,欲叹是王所有功德,不能得尽。彼王成就如是名德。我今居家遇王暴虐,横罹罪戾更无恃赖,故欲造诣陈乞所须。然我心中常作此念:『我今何时当到其所,随意乞求?若彼大王必见怜愍能给少多,我家可得全其生命,若不得者,我亦不久当复殒殁。』」

尔时,菩萨闻是事已,心闷躃地,犹如恶风崩倒大树。时,婆罗门即以冷水洒其王身,还得稣息。时,婆罗门复问:「大仙!汝闻我家受是苦恼,心迷闷耶?是中清净,汝所爱乐能生悲心,我今遇之尚无愁苦,汝今何缘生是苦恼?」

王即答言:「汝本发意欲造彼王,是汝薄相正值不在,汝今若往必不得见,故令我愁。」

尔时,婆罗门言:「为何处去?」

施王答言:「有敌国王,来夺其国位,今者逃命,在空山林,唯与禽兽而为等侣。」

时,婆罗门闻是语已,寻复闷绝。一切施王复以冷水洒之令悟,即慰喻言:「汝今可坐,且莫愁苦。」

婆罗门言:「我于今日命必不全。所以者何?本所愿求,今悉灭坏,我何能起?定当捨命。」

一切施王,尔时即起慈悲之心,作如是念:「可愍道士所愿不果,譬如饿鬼远望清水到已不获,心闷躃地,是婆罗门,亦复如是。」复更唤言:「咄,婆罗门!汝可起坐,汝可起坐。一切施王,即我身是。汝本欲见,今得遇之,何故愁苦?」

婆罗门问王:「今善言慰喻,于我有钱财耶!」

王即答言:「我无钱财,但有方便,可能令汝大得珍宝。」

婆罗门言:「云何方便?」

王复答言:「我先闻彼怨家之言居我国,已于大众中唱如是言:『若有能得一切施王,若断其命捡繫将来,吾当重赏随意所须。』我从昔来,未曾教人行于恶法,是故不令汝斩我头,但以绳缚送诣彼王。所以者何?除身之外更无钱财。然我此身今得自在,幸可易财以相救济。善哉,善哉!婆罗门!吾今得利,以不坚身易坚牢身。道士且观,设使我身在此命终,尸弃旷野草木无异,虽有禽兽而来食噉,为何所利?今以如此灰土之身,贸易乃得真金宝物,我复何情而当惜之?」

时,婆罗门闻是语已,悲涕而言:「何有此理?所以者何?汝今乃是无上调御、众生父母,善为爱护大归依处,能灭一切无量众生所有怖畏,所作广大不望相报,于诸众生常生怜愍,能于闇世作大锭燎。我当云何破灭正法,繫缚汝身送怨王耶?假使将王至彼怨所得获金宝,我复何心舒手受之?假使受者,手当落地;譬如男子为长养身噉父母肉,是人虽得存济生命,与怨何异?我亦如是,设缚王身将送彼怨,虽多得财以赎家居,我所不贵。」

时,王答言:「如此之言,复何足计?汝若于我必生怜愍,我自束缚,随汝后行诣彼怨家,汝无罪咎,我可得福。」

婆罗门言:「敬如王命,当随意作。」

说是语已,王即自缚,共婆罗门相随至城。其王旧臣及诸人民,当见王时,悉生惊怪:「咄,婆罗门!汝是罗刹非婆罗门,汝是罗刹非婆罗门。汝本实是暴恶鬼神,姧伪诈现婆罗门像,无有悲心,真是死魔常求杀人。汝今令此王身灭没,犹如月蚀,七日并照大海乾竭,无上法灯今日尽灭,旃陀罗种,汝今云何手不落地?汝身何故不陷入地?如师子王,已死之后谁不能害?是一切施王久已远离国城、妻子、仓库、珍宝、一切诤竞,退入深山,修寂灭行;于汝何怨,而将来此?」举城人民,同声愿言:「诸大仙圣、护世四王!愿加威神拥护是王,令全生命。」

时,婆罗门闻是语已,心生怖畏,将一切施疾至王所,作如是言:「大王当知,我今已得一切施王。」怨王见已,心即生念:「是王年壮,身体姝好、容貌端正、其力难制;是婆罗门,年在衰弊,形容枯悴、颜貌丑恶、其力无几,云何能得是王将来?」窃复生念:「将非梵王、自在天王、那罗延天、释提桓因、四天王耶!」怨王即问:「谁为汝缚?」婆罗门言:「我自缚之。」怨王诅言:「远去,痴人!」复更问言:「汝将非以呪术之力而繫缚耶!汝身羸劣,彼身端严犹如帝释,云何能繫?假使有人自言:『能吹须弥山王令如碎末。』是可信不?」

尔时,怨王即告大臣:「汝等当知今此难事,为是梦中,是幻化耶?将非我心闷绝失志,错谬见乎?是老猕猴云何能缚帝释身耶?诸臣当知,岂可以藕根中丝悬须弥山耶?可以兔身渡大海耶?可以蚊[此/束]尽海底耶?」

时婆罗门,闻是语已,即向怨王而说偈言:

「大王今当知,  我实不能缚,
 是王慈悲故,  为我而自来。
 如以网盛风,  是事为甚难,
 正使天帝释,  亦复不能为。」

尔时,怨王即向一切施王说如是言:「汝以哀我,故入深山、谿谷、林木空旷之处,唯与禽兽共相娱乐,少欲知足、饮水食果,以草为敷,不与我诤。然我怨心犹未得灭,我今自在能相诛戮,以何因缘来至此耶?」

尔时,一切施王嬉怡微笑,无有畏惧,身心容豫如师子王,而作是言:「汝不知耶!我身即名一切施王,我欲成就本誓愿故。今来在此,有三因缘:一者、为婆罗门而求钱财;二者、以汝先募,若得我身将来此者,当重赏之;三者、我先誓愿当一切施,是故我来欲捨身命。汝今当观,若我此身命终入地,为何所益?我本所以逃入山林,非以畏故,但为爱护诸众生耳。汝今自在怨心未灭,我今来此,随意屠割而得除怨,心则安隐,是故汝今应早为之。」即说偈言:

「于怨生瞋恨,  则自燋其心,
 譬如灰下火,  犹能烧万物。
 因心着瞋恚,  命终堕地狱,
 犹如恶毒箭,  中则身命灭。
 若瞋于怨憎,  心不得寂静,
 譬如痛目者,  不能见正色。
 此身肉血成,  骨髓肪膏脑,
 屎尿涕唾等,  薄皮裹其上。
 是身如行厕,  无主无有我,
 于王有何怨,  而常生瞋恚。
 生老病死贼,  常来侵王身,
 何故于是中,  返生亲友想。
 我身四大成,  王身亦复然,
 今若见瞋者,  是则为自瞋。

「是故大王不应生瞋,若故瞋者今得自在,幸可随意早见屠戮。先所开募,可赏是人;我今必定捨命不悔。以是因缘,愿诸众生能一切施及得捨名。」

尔时,怨王闻是语已,从御座起,合掌敬礼一切施王,作如是言:「唯愿,大王!还坐本座,汝是法王正化之主,我是罗刹暴恶之人;汝是世灯为世父母,我是世间弊恶大贼,专行恶法劫夺他财;汝是法称正法明镜,我非法称常欺诳他,犹如盲人不自见过。如我等辈罪过深重,是身久应陷入此地,所以迁延得至今日,实赖仁者执持故耳,今捨此地,及以己身奉施仁者。」

一切施王即为怨王广说法要,令其安住于正法中,大以财宝与婆罗门遣还本土。菩萨摩诃萨如是修行檀波罗蜜时,尚捨如是所重之身,况复外物所有财宝。◎

菩萨本缘经一切持王子品第三之一

 菩萨摩诃萨,  为诸众生故,
 一切所重物,  无不以惠施。

如我昔曾闻:

过去有王,其王有子,名一切持。年在幼少,形容端正,犹如满月众星中明,众生视之,无有厌足,威仪安谛,如须弥山;智慧甚深,犹如大海;忍辱成就,犹如大地;心无变易,如阎浮檀金,常为一切人天所爱。犹如八味清净之水,于诸世间其心平等;犹如日月等照于物,满众生愿;如如意宝见诸乞者,心生欢喜;犹如慈母,见所爱子。是时,王子当说偈言:

「我今得自在,  所有无量财,
 悉与众生共,  如日皆等照。
 见有乞求者,  终不言无有,
 无所求索者,  亦复施与之。」

王子菩萨,诸根寂静,犹如梵天;财贿具足,如毗沙门。王为诸众生供给走使,犹如弟子事师和尚;心常爱念一切众生,犹如父母念所生子;教化众生法则礼仪,如大博士。王子菩萨,悉得成就如是功德,心常乐施一切众生,如是之物施与是人、如是之物施与某甲;是人恐怖,我当安慰修行正法无有废捨。所施之物,谓金银、瑠璃、颇梨、真珠、车璩、马瑙、珊瑚、璧玉、种种器物,及诸衣服、床卧、敷具、车乘、舍宅、田地、穀米、奴婢、僕使、象马、牛羊,随有所须,悉能与足。譬如天雨,百穀滋长,恒以五指施人财物;犹如五龙,降注大雨。王子菩萨常行布施,日日不绝。设使一日,无人来乞,颜色燋悴,心为愁慼,犹如初月烟雾所覆,无有光明。尔时,诸臣于此王子,悉生嫌恨:

「咄哉我王愚痴无智,  有财不食后世安在,
 见不能用亦不呵子,  分散库藏施无功者。
 库藏尽已民当迸散,  民既散已怨至谁护,
 假设无护命当不全,  命既不全国复谁居。」

尔时,大臣及诸人民各思是事。尔时,父王有一白象,行莲华上,力能降伏敌国怨雠,以有此象,故令他国不能侵陵。时,有边方怨敌之王常作是念:「我当云何而设方便,得彼白象?」即遣诸人,诈为苦行婆罗门像,往诣王子求索白象。

尔时,王子见诸大臣生瞋恚心故,乘白象出城游观,欲向一林,即于其路见婆罗门。既见王子,心大欢喜呪愿且言:「愿使王子绍继大王无上之位,寿命无量;隣国归德,天下太平。王子!我等悉是婆罗门也,居在远方,常承王子好喜布施,故从远来,道路饥渴,备受众苦。王子!当知我等,受持清净禁戒,多所读诵,无有不综。王子功德流布十方,闻风称赞无不爱乐,能令众生所愿满足,有来乞者无一空还,汝所乘象愿见施与。」

尔时,王子即作是念:「今若不与,则违本要;设当与者,非我所有,复是父王所爱重者。」即便语言:「君等若须金银、琉璃、种种车乘、奴婢之属,我悉能与;此白象者,既非我有,不得自在,复是父王所乘之象,云何辄当以相惠施?计是白象价直几许,我当与直,不令汝等有贫乏也。何必正欲得此白象?汝婆罗门!怜愍众生,出家受戒,已远离一切之物,何用是象?汝若得者,或更有患。」

诸婆罗门复作是言:「我等不用钱财珍宝,唯须是象乘之入山,求觅好华供养诸天已,当令众生若生天上、或入涅槃。王子本愿欲利益他,我亦如是欲利益他。」

尔时,王子闻是语已,即生悲心,便下白象,覆作是念:「此象虽是父王所有,今以布施,大臣人民必当见嫌,欲利益他,何得计是!然我所施,不求名声生天人中,以是因缘,令诸众生断诸烦恼。」作是愿已,便持白象施婆罗门,自乘一马,还欲入城。

诸婆罗门既得象已,便共累骑,回还而去。忽尔之间,已到本国。

时诸大臣即共集聚,疾至王所,白言:「大王!今日快善所重白象,王子已持施婆罗门,诸婆罗门得已乘去,今到敌国;以王先时见其布施金银珍宝,不呵责故,致令今日复以白象施与怨家。大王!世间恶子多诸过患,饮酒樗蒲贪色费用,臣等敢奏不咎责,王子若能从今已往,更不以财惠施于人,则可听住;若不止者,便当摈之远着深山。」

尔时,父王即召其子作是念言:「怪哉!我今云何一旦为诸大臣不令我子随意行施;我今惭愧,犹如妇人怖畏姑妐。」即向其子而说是言:「卿从今始,莫复贪着,一切功德可离捨;心行正法者,应着草衣服、噉水果远处深山;卿今不应挑其右目以治左眼,卿于今日如何一旦恼乱我心及诸大臣?夫为人法,先安其亲,然后乃当及余他人,卿今云何以我白象施与怨家?」

菩萨本缘经卷上

右经第三幅十四行,鹿群威勐(之下)丹本有「如我曾闻,菩萨往昔以恚因缘堕于龙中,(乃至)五穀临熟遇天恶雹(等)。」凡二十六行四百四十二字;国本、宋本所无者,今捡彼文,则是此经下卷。〈龙品〉第八之文,《丹藏》错乱,妄安于兹耳,故今不取。

 

菩萨本缘经卷中

僧伽斯那撰

吴月支优婆塞支谦字恭明译
一切持王子品第三之余

尔时,王子合掌长跪,敬礼父王:「臣所布施,不为贪欲、瞋恚、愚痴,不为名声,不求生天人中豪贵,非是癫狂错乱心作,为求正法,作是施耳。大王!当知臣今虽复拥护父母、兄弟、妻子,及其死时,虽有亲族,谁能随去?唯见正法逐之不捨。臣若无心行善法者,犹望大王苦言教勅,如何一旦信用邪言,断臣行善?王先勅臣施捨捨心,捨心是臣本性根原,云何可捨?犹如地性,不可捨坚;乃至火性,不可捨热;如鱼投陆,命何能存?如王僮僕六情具足,身体完具与天无异,是人云何与王给使?王家所有车乘、婇女、金银、珍宝从何处得?当知皆是过去施业,今得是报。大王!当知一切饿鬼,饥火所逼,身心燋恼,如此皆是贪惜因缘。若诸天中,七宝宫殿寿命长远,当知皆是布施因缘。大王!臣今所施,火不能烧,水不能漂,王家盗贼,怨家债主,不能侵夺所施之物。于诸趣中,能作亲友,是天乘载是所施物;在生死中,随逐臣身,如犊随母。如王所勅,欲令臣止布施之心,若不能捨,当徙深山;虽至深山,苟施心不息,贫穷之人,亦复当来。臣本誓愿实乐山林,所以未启,虑父不放。大王今已听真得本愿,正尔奉辞涉路进发。所以者何?山林之中,是闲静处仙圣所乐,能离贪欲、瞋恚、愚痴,臣若至,彼必能自利。」

尔时,王子即礼王足,右绕三匝,奉辞而出;次至母所,跪礼如常,右绕三匝,礼足而出;复至妻所,而作是言:「卿好住此,供养父母,守护其子,此即是汝修行正法。今我欲去远至山林。何以故?我先常愿,欲入深山修行其志。父王今听,是故我当速往至彼,以副我心;与诸禽兽共为等侣,饮食水果足自存活;汝是王女,身体柔软、端正、详雅,何能堪忍如是苦事,故应住此不须随我。」其妻闻已,心闷懊恼,身体掉动如芭蕉叶,悲号啼泣,椎胸拔发,举声大哭,唱言:「奈何!君有何罪,乃令父王摈之深山?大王宽慈,正法治化爱民如子,云何一旦驱摈乃尔?君之爱形,身色柔软如瞻婆华,云何一旦当卧棘刺土石之上?如今在宫五乐自娱,设当入山唯闻虎狼、师子、毒兽诸恶音声。怪哉!大王慈爱之心,今日安在?如何父亲变成离薄,以小因缘一旦成怨?」

尔时,王子即答妻言:「善哉!王女!汝有深智,精进、勇勐,是我善伴,设我不是应当呵责,云何乃出如是麁言?诸王为国共相战诤,皆为贪欲瞋痴所恼,是我福缘,乃令父王听我入山修行正法,汝今不应生不欢喜。世中常法,王若衰老,则立太子令知国事,国事殷凑,多诸过咎,咎既锺身,无逃避处。王今未衰,便能放捨,听我入山修学其志,世间过咎永不见及,汝今何故不欢喜耶?汝便好住,我今欲去。」

答言:「妾之父母处与君时,日月大地及四天王悉皆证知。初婚之日,君自发言誓不相捨,如何今日便欲独往?当知日月及以勐火,明与质俱不相捨离,君今云何而欲见捨?」

尔时,王子悉以家财布施贫乏,即以两肩荷负二子,携将其妻,往雪山中。王子到已,食果、饮水以存性命,昼夜修习慈悲之心,复作是念:「我本在家,虽受五欲,未若今日处山欢娱,如是之乐,释提桓因所受欲乐所不及也。是诸众生不知正法微妙之味,如乌不知莲华之味。」是时,王子常为众生思惟是义,妻常入山採于果蓏以自供给。

是时,有一老婆罗门,其形丑恶人所恶见,从远方来。王子见已,即命令坐,行水施果然后问讯:「汝何缘至此耶?将非厌家之过患乎?壮应在家极情五欲,今已衰老,死时将至,捨来修道甚是快事。是中闲静无有家过,汝若乐此,我之所有甘果、冷水,常相供给不令有乏。」婆罗门言:「无欲想者应住于此,我今欲想犹未能灭,是故不能于此住也。大仙!汝且观之,我身虽老头,白齿落、行步战掉、目视矇矇,舌乾、口燥不能语言,头重难胜犹如太山,耳听不了身体衰变,而有欲想犹如壮时。大仙!当知我年朽迈身力羸损,家贫空乏困于僕使,若欲满我本所愿者,幸可惠施二奴僕使。」

菩萨闻之,即作是念:「怪哉!今日若言无有,则非本誓;若言有者,今实空贫。」

婆罗门言:「君今迟疑,何所思虑?将虑我非婆罗门受持禁戒博学人耶!若有此虑我实是也。」

菩萨答言:「我本在家,多有僕使,金银、珍宝、库藏盈溢。当于尔时,见有乞者,终不言无,今在此止悉不持来,何处当得以相副称,所以迟疑思是事耳。」

婆罗门言:「我今衰老气力空竭,从远方来乞求所须,汝从本来凡见乞者,曾不发言:『我无所有。』今日何故发如是言?大仙!若能怜愍给施二奴,我当还国;若不能者,我必此死。」

尔时,王子即作是念:「我今当作何等方便发遣此人?」尔时,二子近在不远山中遨戏,复作是念:「我今当为一切众生,作不空因缘。」即唤其子,子既至已,菩萨抱之,复作是念:「我今二子生长深宫,身体柔软,未经寒苦,如何一旦违离父母,为他僮僕?」复作是念:「我今何缘计如是事,若不修行难行苦行,何缘得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?以是因缘,我当行之,愿以此行速得成就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;我今捨此所爱二子,不求生天人中果报,转轮圣王、帝释梵四天王,愿此功德悉与众生成无上道。」尔时,菩萨手执二子,授婆罗门,作如是言:「汝婆罗门!我此二子犹如我命,幼稚无智,未解人语,虽复似人未有所识,今持相与以为僕使,恐母来至,可速将去。」

尔时,二子回捉父衣,而白父言:「父今何缘,持我兄弟与此恶婆罗门?我等从今永离父母,年既幼小未有所识,无覆、无护云何能活?我等何故受此苦恼?今堕他手命必不全,如犯王法则受刑罚,我等愚小未有所犯,何缘今日乃见是苦?假使实犯犹望恕放,况无所犯,而横见抂?设父于我爱心已断,但为人法复不应尔,老小可愍愚智有之,父今何为特见苦毒?假使为法而见捨者,丧失慈恻岂是法耶?我虽幼稚,亦曾闻说婆罗门法,若有拥护妻子因缘得生梵天。」

尔时,菩萨闻是语已,身心战动即自呵责:「何缘乃尔?心汝不知耶!从昔已来,流转生死一切众生,何者非怨?何者非子?汝今闇蔽盲无见耶!何不繫念思惟分别?汝今直为彼将二子,便如是动耶!若死至时,当云何乎?」

尔时,菩萨呵责心已即得定住,语婆罗门:「汝速将去。」

是时,二子即白父言:「且听!小住,须我母至,跪拜问讯辞去不晚。」菩萨答言:「汝等但去,吾与汝母当随汝后。」

时,婆罗门将其二子速疾发引。是时,二子随路还顾,廻视父面,悲号啼哭。菩萨尔时更复呵心:「汝今不应复更战动,当观受形老死炽然,子去未远复立誓愿,我今捨子实是难行,愿此因缘得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,除诸众生一切繫缚。」

时,婆罗门发脚未远,即作是念:「甚奇王子,世间希有,如言则行施我二子,所修善法具足成就。今此二子当于何卖?唯有还至本祖王国。」

时,婆罗门即将二子往诣王宫,是时祖王见其二孙,悲喜交集问婆罗门:「汝于何处得此二儿?」婆罗门言:「且听!彼雪山中,大王之子名一切持,以此二子施我为奴。」

王闻是语,扼腕而言:「怪哉!我子爱法太过,乃至不惜所爱儿息;汝今还我,当与汝直。」婆罗门言:「敬如王命。」即受珍宝还归其家。

时,菩萨妻在空林中,左目瞤动心惊不乐,所採杂华寻即萎枯,器中二果迸出堕地,二乳惊动汁自流出,有鸟在前连声鸣叫,即作是念:「今此瑞应必定不祥,将非我夫命根断耶?或是虎狼、师子、恶兽食噉我子?复非遨戏堕山死乎?」念是事已,便还所止,寻见菩萨近一石岸,在草敷上倾身而坐,即作是念:「我夫在此定无他虑。」便前白言:「二子今者为安隐不?」菩萨答言:「二子安隐。」妻复言曰:「我今耳中实闻安隐,但未见之犹怀忧慼。」菩萨答言:「汝但小坐,自当见之。」妻便却坐,复重告言:「汝不知我本誓愿耶!一切所有要当施人。汝朝出后,有婆罗门来从我乞,寻以二子而布施之。」妻闻是语,其心迷没,举身自扑闷绝躃地。尔时,菩萨以水洒之,水洒之后,还得醒悟,身体战动,坐说偈言:

「怪哉为正法,  而行于苦行,
 以子布施时,  云何心不乱。
 君心非刚铁,  亦未永离爱,
 云何能以子,  而用施于人。
 我子既稚小,  端正无及者,
 面色如莲华,  目如优鉢罗;
 自食于水果,  亦不相烦累,
 如何无人情,  一旦以施他。
 此路多石沙,  荆棘恶刺等,
 彼人无慈慧,  当将至何处。
 君今不见耶!  彼诸麞鹿等,
 犹来求推觅,  况君为其父。
 不见此山中,  一切诸树木,
 以失我子故,  悉皆而啼哭;
 一切诸树木,  悉无有心识,
 犹尚能如是,  况复有心者。」

尔时,其地有芭蕉树,举身战动,妻寻语言:「汝夫亦以子息施人,无慈愍耶!何故如是,举身战动?」

尔时,其妻念子悲号,东西驰走不安其所。菩萨复言:「甚善,甚善!已得入山修行善法,云何令心受如是苦?空丧闲居修善妙理。怪哉王女!虽有深智精进勇勐,而不能解生死过患,父母、妻子、兄弟怨憎,谁能于中识其根原。见儿过去或为汝怨,彼若遭苦汝则欢喜,今为汝子别便忧恼,设使死亡强将去者,复可于我起瞋恚耶!汝本不闻诸仙圣言:

「『若少壮老皆归于死,  犹如果熟自然落地,
  汝本不观一切生死,  犹如梦中邪见事耶!
  无常生死将诸众生,  虽有父母谁能救之,
  譬如师子抟撮诸鹿,  彼虽有母亦不能救。
  是老病死常害众生,  犹如果树多人所摘,
  譬如坏器值天降雨,  悉皆烂坏无有遗余。
  三界众生亦复如是,  遇无常雨无得免者,
  今营此业明造彼事,  乐着不观不觉死至。』

「如是二子,必定当捨,我今为法,而以施人;汝当欢喜,不应愁苦,我虽捨子,子必安乐,是故不应生大苦恼。」王子菩萨说是语已,其妻寂默更无所陈。

尔时,释提桓因即作是念:「怪哉菩萨!无所爱惜。」即下化身为婆罗门,至菩萨所,而说偈言:

「大仙今当知,  名闻彻梵天,
 能行于大施,  爱乐于正法。
 今我所求索,  盖亦不足言,
 唯愿大正法,  满我之所愿。」

菩萨答言:「我今身命,悉为一切无所爱惜,况余外物、钱财、珍宝,假使有者,实不爱也。我本在家,多有库藏、象马、车乘、奴婢、僕使,悉以给施诸婆罗门,无所匮惜。但今现在空无所有,唯身与妇,若必须者,实复不爱。」

婆罗门言:「汝能尔者,便可以妻而见惠施。」

菩萨答言:「嫉妬惜心久以远离。汝小听,我为其说法。」菩萨报妻:「是婆罗门从我乞汝,汝意云何?」妻便答言:「随意自在,我今属君何得自从?」即捉妻手,授婆罗门。

时,婆罗门语菩萨言:「今此妇人颜貌端正,身体姝妙色像第一,道路嶮难多有寇贼,我今单独去必不达,且还相寄莫复余施。」

菩萨复言:「我今赖君破坏牢狱断绝繫缚,汝今复欲还我牢狱繫缚我耶!」

婆罗门言:「若见怜愍,必令得者,愿还受之,经须臾时。」菩萨怜愍故,少时还受,竟复何苦。婆罗门言:「我若失期不得还者,慎莫更以施与余人,已是我有不得任意。」说是语已,即便还去。去此不远,复更化作余婆罗门,还菩萨所而作是言:「汝胜利益一切众生,譬如果树常出甘果,我于远方久承风味,是故褰裳而来相造希满所愿。」

菩萨答言:「唯有一妻,先已施人,今唯有身,犹得自在,若须相给。」

婆罗门言:「不须汝身,唯须二目,能相给者,深抱至念。」

尔时,菩萨即作是念:「是婆罗门从我乞目,为作何等?」复作是念:「我何所计?是身犹如塚间死尸,以不坚牢,贸易坚牢,应当欢喜,何所思虑?」尔时,菩萨捉佉陀罗木而作誓言:「我今悉为一切众生,弃捨二目,无所贪惜;我先捨妇持用施人,愿此功德锺及众生,永断贪欲;施子因缘,令离爱习;今施二目,悉令众生得清净法眼。」菩萨摩诃萨,作是愿已,便以木锥向目欲挑。

时,婆罗门寻前捉手:「且莫挑出,目今属我,更莫余施。」

菩萨答言:「我今一身,云何一日连受二寄?先婆罗门已寄我妇,汝今寄眼,我当云何而得守护?」

时,婆罗门即复帝释身,语菩萨言:「妇、目二物悉是我有,今相付嘱,莫复余施。」尔时,帝释即飞而去,于虚空中雨四种华,空中声出,宣告诸天:「汝等当知,此人增长菩提道树,不久当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。菩萨摩诃萨行檀波罗蜜,其事如是,无所不捨。一切众生若闻是事,应于菩萨悉生欢喜。」

菩萨本缘经善吉王品第四

 菩萨行施时,  定心究竟作,
 乃至魔波旬,  不能得断绝。

我昔曾闻:

过去有王,名曰善吉;为欲成于菩提之道,常行利益修集正法,于诸众生,无刀杖想。面目端正,世中少双,言常含笑,无有麤犷,供养父母,尊重师长,恭敬沙门,出家道士。自行十善,亦劝人行,常行布施,无有断绝。若有贫穷、困悴之人,身体羸瘦衣裳不障,菩萨见已即生怜愍,举身战动,犹被毒箭,心窃念言:「是诸众生,悭惜因缘痴人不识,虽受人形,形相具足,以无福故,常从他乞。皆由先世不肯布施,以悭嫉妬而自覆蔽;现世报熟而受是苦;犹如田夫愚痴无智,远至妻家道路饥渴,既入其舍,复值无人,即盗粳米满口而唵,未咽之顷,家人即至,是人惭愧复不得咽,惜不吐弃。家人见已,即问之言:『君患何等乃如是乎?』是人闻已,默然无言。尔时,妻家眷属大小,即将良医而为诊之,见其口颊坚如木石,更无余计,即以刀刳是人二颊。既破之后,亦无脓污,但见生米满其口中,是人以是覆藏盗事,得见现报。犹如女人覆藏怀妊,临产之日受大苦恼,发声大唤,乃令一切悉共知之。人亦如是,覆藏诸罪报熟之时,苦恼所逼现露于世,或坐悭惜嫉妬居心而受此苦。我今杜塞一切诸路,不令悭妬而来入心,我今当集一切所施,安止众生于布施中。」时,善吉王思是事已,常行布施,无有休息,当其施时,心喜无量。

当是时也,魔王波旬,愁忧不乐,而作是言:「怪哉!善吉!云何一旦为我怨对,而欲扸虚我之境界?我有大力能伏诸仙,饮水食果行诸苦行,善能成办诸呪术者。我射华箭乃至一发,令持戒者悉皆破坏,譬如风吹驱折大树;我今波旬虽射三发,恐不能令善吉菩萨身心倾动。何以故?外道诸仙无有智慧慈悲之心,不求利他正为自乐,是故被箭寻即退散。善吉菩萨有大智慧,慈悲心厚不求自乐常为一切,我今虽射乃至三发,犹恐不能令其退散。何以故?是人必定为诸众生求无上道,不久当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。及其未成,我于中间或可留难令悉破坏。譬如有人始遇患苦,或有医师少给汤药,则可令差。亦如小树,初生之时以爪能断,及其长大,虽有百斧伐之犹难;曼此菩萨,未成无上正真之道,当速坏之。」

时,善吉王多行布施,疲极独处静坐而息。尔时,波旬在上空中,身出光明遏绝日月,而说是语:「善吉大王!善哉,善哉!汝今真能推求正法,爱念众生,犹如慈母爱念其子。善男子!汝欲增长一切善法,而反炽然一切恶法,犹如有人欲食甘露而食毒药、欲求安乐而反入贼、欲安隐身反服非药、欲除断渴反饮咸水、欲断淫欲反乐众女。善男子!汝不知耶!有诸檀越以施因缘皆堕地狱,是故我今怜愍汝故,种种分别汝当受持。从今以往当断施想,生悭惜心。」

尔时,波旬即化作地狱满中罪人,以示善吉,复作是言:「如是人等,皆由先世好行布施贪求正法,是故今日悉堕是中受大苦恼。大王当知,是中罪人,唯以刀斧共相斫截,支节段段悉堕在地,而命犹存不肯死也;以热铜鍱周匝缠身,举身烟出命亦不尽;虽以千钉,钉霍其身,犹张牛皮亦复不死;东西驰走,常遇炽火,冷热诸风,逼切其身;或有恶风,吹散其体、或被椎打,令如尘末,饥吞铁丸,渴饮洋铜、或入刀林攀缘剑树、或在大镬随汤上下,糜烂犹如熟豆。是诸众生,虽受如是种种苦恼,然其命根亦不肯尽。大王当知,我今从王无所求欲,亦复不求供养之具,以王修行邪僻之道,是故我今为说正道。」

时,善吉王见地狱中如是众生,即生悲心,而作是念:「如是众生,流转生死,无有出期,已受无量种种苦恼,今复于此地狱受苦可愍可伤。何时当得断诸苦恼令无有余?如是众生先行恶法,今受苦报,自作自受,实非我苦。我今定知是诸无量受苦众生,皆由先世身、口、意业多作不善,故令今日堕是罪中,定不缘施而受苦也。」时,善吉王以慈悲心向波旬,而作是言:「善哉!大士!汝真慈悲,有怜愍心,善说道非道相,若使施者受如是苦,诸受施者复在何处?」

波旬答言:「善哉!菩萨!汝有深智,能问是义。谛听!谛听!当为汝说。时魔波旬,以己神力,即时化作诸天色像,以天璎珞、宝鬘、华香庄严其身;无量伎乐,以为娱乐,诸天婇女侍使左右;种种诸树常出甘果,华树、璎珞、衣服、饮食等树列罗在前;无量众鸟相和而鸣,其声和雅甚可爱乐;处处多有流泉浴池,金色莲华弥布水上;无老病死苦痛音声,身处七宝微妙宫殿。」魔化是已,即示菩萨:「善男子!诸受施者,悉皆如是,受无量上乐,是故汝今应捨施心,从是以后可得受是微妙果报。」

尔时,善吉即作是念:「如是之言,颠倒虚妄,无有义理。所以者何?我未曾见呵梨勒树能生甘蔗?厕粪之中出净莲华?纯真妙金变为铜铁?信心檀越受地狱苦?如是之言多所亏损,此言颠倒定是魔语。」即作是言:「善哉,善哉!善能分别如是功德,汝则已为摄取于我。」复语魔言:「汝今当知,如蝗虫翅,所有风力不能吹动须弥山王,以汝风力欲令我动,亦复如是。如先所说,言诸施主以施因缘,堕于地狱,诸受施人,生天上者正合我愿。愿我从今独为施主,常堕地狱,令诸众生,悉为受者生于天上。一身受苦,令多受乐,岂非菩萨本誓愿耶!我今定知汝是波旬,汝亦不能当与我战,我从昔来常集施心,汝今云何卒令我捨?」菩萨摩诃萨,修行如是檀波罗蜜,乃至天魔不能留难。

菩萨本缘经月光王品第五

 菩萨摩诃萨,  行无上道时,
 为诸众生故,  乃至捨头目。

我昔曾闻:

是迦尸国,过去有王,名曰月光;修菩提道,为求法利,常呵诸欲。其王形体端严姝好,才智过人,天下少双,质直不谄,所言柔软,至诚无欺,远离瞋恚,同心欢乐。恭敬沙门、诸婆罗门,慈仁孝顺供养父母,隣国诸王承服德敬,而重伏之遥揖为友,名德流布遍于诸方,常能利益无量众生。拥护国土所有人民,犹如慈母爱其赤子,复于后时窃生此念:「我当云何令诸众生心欢喜耶?」即命大臣而作是言:「卿等今可庄严此城,悬诸华盖、竪宝幢幡,扫洒烧香以华散地,无令人民而有忧苦;悉以宝璎、珞璎珞其身,衣服被饰极令鲜明。」诸臣跪诺敬奉王命,即出宣告举城人民:「卿等各各庄严城郭,所有里巷极使清净,令如三十三天宫殿。」

时,月光王乘一大象出于宫殿,即命一臣:「卿持我声告诸人民:『我今庄严如此城郭,非为贪欲、贡高、憍慢、畏怖他怨以御寇敌,亦不求作转轮圣王;我今所以庄严此城,唯欲令诸一切众生受无量乐,不堕地狱、畜生、饿鬼。』卿等今日宜应于我,起父母兄弟想善知识想;若入我宫,当如己舍,所须之物随意自取;我今大施莫自疑难,取物之后当行善法;供身之余,复当转施诸人,若欲须我身命,亦不爱也,唯愿一切皆受安乐。」时,月光王说是言已,宫中所有微妙宝物,使人负出随意布施,视诸人民犹如父母兄弟赤子,颜色和悦犹如秋月。一切人民瞻戴是王,如父如母如兄如弟,善心视王目如青莲。

当于尔时,国中人民无有持刀杖者,悉皆随王奉行十善,犹如牛王诸牛随从,亦如众星随逐于月;譬如众商随商主后,亦如众兵随逐主将;譬如蒲桃其子甘故生果亦甘;如旃檀树根华俱香。是月光王令诸人民等行十善,亦复如是。当是时也,其国乃至无有一人瞋嫉、憍慢、贡高、刚强、盗人财物、姧犯他妻、两舌恶口、贪恚邪见。是月光王虽非圣帝,而其人民悉行十善,是时人民虽无草衣、果蓏之食,而其体貌与仙无异,皆贪深山空闲之处,以爱王故不能捨离。时王如是行善法已,有诸沙门婆罗门等,称传其德遍满诸方。

尔时,有一老婆罗门,捨家爱欲,居在雪山;长发须爪为梵行相,结草障身水果御饥。闻有人言,有月光王者好施无悭。闻是语已,因往本习,即生恶念。犹如勐火投之膏油,膏油既至,倍复炽然;亦如毒药投生血中其力则盛,譬如渴人饮于咸水,如秋增热春多涕唾。是婆罗门住深山中,闻王功德增益瞋恚,亦复如是;犹师子睡闻麞鹿声,是婆罗门增长瞋恚,亦复如是。复作是念:「一切世间,皆悉愚痴,无有智慧,而为是王之所诳惑。我今当往,求索一物,审知是王能捨离不?」复作是念:「但不有人从乞身命,若有索者必当退转。」作是念已,即出深山,弃捨净法,瞋恚增长,口如赤铜,衔脣切齿,挥攉角张。譬如恶龙放雹杀穀、如金刚杵摧破大山、如阿修罗王遮捉日月、犹如暴雨漂没村落、勐盛大火焚烧乾草。是婆罗门,亦复如是,持是恶心,往迦尸城月光王所。示现如是本习恶相,身体战动,口言謇吃,行不直路。手捲撩捩,眉须迅丽,头发刺竪,覆手五指如五龙头,心中毒盛犹如恶蛇,瞋气[火*孛]郁烟炎俱起,诈言:「大王!我在雪山,遥闻王名欢喜踊跃无量。我观诸王无如汝比,而此土地功德难量,复得值遇如是法王。大王今日为利益他,应当自捨所有身命,修正法者卧悟常安,我今欲请大王一事。」

王即答言:「大婆罗门不须多语,请勅所作,随其所须悉当奉施,若象马、车牛、金银、琉璃、衣服、珍宝、奴婢使人悉当给与。婆罗门!汝今当知,是诸众生三毒所恼,流转生死无有脱期,老病死法常害众生,唯我一人能独出离,但为众生故久住世耳,随汝所爱,悉当与之。」

婆罗门言:「王若能尔,先当定心莫令倾动。」

王即答言:「我从昔来,常立誓愿,心难得动,我为众生发菩提心,尚捨身命况余外物。汝今当知,家有钱财不能施者,当知是人则为守奴,犹如毒树虽生华实无人受用,井深绳短水无由得,有财不施亦复如是;若见乞者面目颦蹙,当知是人开饿鬼门。」

婆罗门言:「善哉!大王!构之虚言,复何所益,若能尔者,以头见施。」

时诸大臣闻是语已,语婆罗门言:「怪哉大贼!从何处来?以此人口宣无义言。」即以土石竞共打坌,复共唱言:「如此人者非婆罗门,何处当有衣草,鹿皮,长发,节食,宣说如是蕀刺之言。身体被服犹如仙圣,口所发言剧旃陀罗,身行口言不相副称,当知必定非婆罗门,乃是罗刹弊恶鬼神。咄哉恶人!汝今来此,欲乾我等正法河耶?如金翅鸟欲食法龙断法雨乎?汝如恶风吹灭法炬,是大恶象欲拔法树,成死恶人无有道理。口发言时,舌何不缩?如何大地能载汝形?日光赫炎不燋汝身,云何彼河不漂汝去?」

时婆罗门语诸大臣:「汝等痴人何故见呵!譬如恶狗吠彼乞者,汝今疑我非婆罗门从远求耶!非是博学出家人乎?汝等愚恶亦不能知诸婆罗门所有威力,汝不知耶?日月亏盈大海咸苦,阇[少/兔]神仙吞饮恒河,十二年中断绝不流。自在天王面上三目,瞿昙仙人于释身上化千女根,婆私吒仙变帝释身为羝羊形,毗仇大仙食须弥山如食乳糜,如此之事尽是我等婆罗门力。我今来此,亦不为卿空言绮饰,谁当不能君王自言能一切施,我今从乞有何可责?」

时,月光王即语诸臣:「卿等今者不应见遮,我今当令此婆罗门所愿满足。汝当观察,我今治国无有贪淫、瞋恚、愚痴,所得果报今已成就,捨身时到如蛇脱皮。汝等当知,我今以此不坚之身易彼坚身、不坚之财贸易坚财、不坚之命贸易坚命。如我先时常为汝说大人之法、今正是时;亦常劝汝向于正法,闭塞诸恶开诸善门,于菩提中种诸善根,薄诸烦恼渐解家繫,如我所得,如是功德,汝亦当得。是故我今放捨身命,汝当欢喜不应忧苦,若我贪身不能为者,犹当苦言慰喻令作。况我今日能自开割,而汝反更遮固不听,譬如有人以草易毳服毒愈病。我亦如是,捨不坚牢身得坚牢身。」

时诸大臣,复作是言:「王今不应计是事得坚牢身。」时诸大臣,复作是言:「王今不应计是事也。所以者何?大王乃是臣等所依,王今此身一切共有,共有之法何得独为一婆罗门而欲放捨?捨此身已,财施之事云何能办?若不能办,受苦者众。王身虽一天下共之,云何今日独欲自在?譬如多人共一妙宝,有人独用岂得自在?王身今者,亦复如是。」

尔时,大王和颜悦色向诸大臣复作是言:「汝等先当起慈愍心观婆罗门,然后我当捨头施之。」尔时,大王告婆罗门:「汝小远去,听我慰喻诸臣民已,当相发遣。」时婆罗门即便小却。

尔时,大王告诸臣言:「汝不知我本日所愿常欲利益诸众生耶!我已为汝所作成办,复当满此婆罗门愿。此婆罗门曾于往昔与我有怨,余报未毕常以繫心,更无余缘可以偿之,要当捨头而令永毕。自我受身常行正法,今为此人亦行正法。卿等速去。」唤婆罗门令还本处,作如是言:「汝无巧智不知时宜,于大众中求索我头,何故不于僻静之处而求索耶?我今为汝谏喻诸臣,令汝安隐得全性命;设不谏者汝之身命何得全济?汝小远去至彼静处,须我发遣诸大臣已,我当就汝断头相施。」时,婆罗门闻王语已,即便远去。

尔时,大王遣诸臣已,即便至彼语婆罗门言:「汝今若为我怨所遣索我头者,我亦于汝无雠嫌心。若自来索有何因缘?汝婆罗门应起慈心,设起慈心即当生天,怨心如火汝当速灭,瞋恚在心不见法义,修忍之人除去瞋恚,瞋恚污心形不端正,犹如云雾障蔽净月。出家之人所应不生,生瞋恚者不得端正,犹如饮酒嗌气臭秽。」

婆罗门言:「汝今所说虽为妙善,而我麤犷何能信受?但施我头无更余言。我今闻汝所说虽善,闻已倍更增益瞋恚,犹如膏油投之勐火。」

时,王答言:「我从生来未曾劝人而为恶事,今此身者随汝自斫,是身可恶犹如粪坑实不爱之,但怜愍汝堕地狱耳。」

婆罗门言:「言地狱者为在何处?」

尔时,大王即起悲心,而作是言:「怪哉众生!咄哉世间!乃无一人修行善法为己利者。我虽种种劝谏是人,而其本心犹乐行恶,譬如苍蝇在蜜器中,有人拔出心犹乐着,以乐着故乃至丧命,是婆罗门亦复如是。」

时,婆罗门持一利刀,以鹿皮覆即便出之,捉王头发繫之树上,以瞋恚心欲斩王头。刀误不及,斫断树枝;时婆罗门谓已斫,竟即生欢喜,以是菩萨及诸天神威德力故,乃至不见其王身首。

尔时,树神语婆罗门言:「何处当有婆罗门人,受畜利刀杀害人命,汝手云何不堕于地?地何不裂陷汝身耶?云何于此清净人边生是恶心?汝身所以不陷地者,赖是菩萨拥护汝故。」

时,婆罗门谓得真实断菩萨头,怨心得解即便还去,王亦还宫身安无损。菩萨摩诃萨,行檀波罗蜜时,能作如是,无所不捨。

菩萨本缘经卷中

菩萨本缘经卷下

僧伽斯那撰

吴月支优婆塞支谦字恭明译

兔品第六

 菩萨摩诃萨,  若堕于畜生,
 所行诸善法,  外道不能及。

如我曾闻:

菩萨往昔,曾为兔身,以其先世余业因缘,虽受兔身,善于人语,言常至诚无有虚诳;智慧成就远离瞋恚,于人天中最为第一;慈悲熏心,调和软善,悉能消灭诸魔因缘;言行相副,真实无谄,杀害之心永无复有;安住不动,如须弥山,与无量兔而为上首,常为诸兔,而说是言:「汝等不知堕恶道耶!是身可患。夫恶道者,地狱、畜生、饿鬼、阿修罗,如是等名为恶道,汝等今当至心谛听,堕恶道因缘,所谓十恶。

「我于往昔,曾闻诸仙分别开示,心亦思惟,今当为汝略解说之。四法根本多诸过患,所谓贪欲、瞋恚、愚痴、憍慢。因贪欲心行十恶者,堕于饿鬼;因瞋恚心行十恶者,堕于畜生;因愚痴心行十恶者,堕于地狱;因憍慢心行十恶者,堕阿修罗,因此四法所往之处,常受苦恼。

「汝等当观地狱中有勐火炽然、利刀[利-禾+皮]剥,常为狗犬之所噉食,铁[口*(隹/乃)]诸乌挑啄其目,灰河坏身犹如微尘,复为诸椎之所打碎,利斧刀剑截其手足,寒冷恶风吹襞其身。二山相拍身处其中。汝等当知,设我尽寿至百千世,解说如是地狱众生不能得尽,如是地狱有种种苦。

「汝今复当听饿鬼中种种诸苦,所谓饥渴所逼,身体乾枯,于无量岁初,不曾闻浆水之名。乃至秽粪,求不能得,头发长利,缠绕其身,故令身中支节火然,遥望见水至则火坑,饥渴所逼往趣粪秽,复有恶鬼神持刀杖固遮,今说此事,倍令我心惊畏怖惧。

「阿修罗者,虽受五欲与天无别,憍慢自高无谦下心,远善知识不信三宝,亦复不为善友所护,于世间中起颠倒想,虽见诸佛心无敬信,于上诸天常生恶心,繫念伺求诸天过失。汝等当知憍慢之结,多诸过咎无所利益。所以众生不成道果,无不由此憍慢炽盛,自是非彼讥刺呵责,世间众生以憍慢故,增长邪见,邪见因缘诽谤三宝。谤三宝故受阿修罗,阿修罗中所受众苦,若为故欲尽说不可得尽。

「以愚痴因缘堕畜生中多受众苦,受种种形、食种种食、种种语言行住不同。无足、二足、四足、多足水陆空行,牛、羊、驼、驴、猪、豚、鸡、狗、飞鸟、走兽,如是等辈,常为愚痴之所覆蔽。常处盲冥无有智慧,各各相于起杀害想,互相怖畏犹如怨贼,常为猎师屠脍所杀,复为师子、虎狼、犲犬无量恶兽之所爴食。常堕坑、坎、罥、索罗网,生则负重,死则[利-禾+皮]剥,驾犁挽车铁钩钩斲,羁靽拘执。常苦饥渴,口乾舌燥,虽有所须口不能宣。稚小孤迸,远离父母,水草无量,常不充足,畜生恶报,世间现见,是故我今略为汝等而解说之。

「如我先业恶因缘故,受是兔身,唯食水草恒多怖畏,是故汝等应修善法,善法因缘生天人中,虽人道中有诸苦恼剧于诸天,犹当发愿,愿生人中。譬如官法为犯罪者造作土窖,凡有三重:重罪之人置在最下;中罪之人置之中间;罪极轻者置于上重。行恶业者,亦复如是,极重恶者堕于地狱,中品恶者受畜生身,最下品者生饿鬼中。远离如是三品恶已,得生人中,生人中已,行善不善;行上善者,入于涅槃如己舍宅。」是时,兔王常为诸兔宣说如是善妙之言。

尔时,有一婆罗门种,厌世出家修学仙法,不恼众生离欲去爱;和颜而言身无麤穬,饮水食果及诸根药;少欲知足修寂静行,长养发爪为梵行相。是时,仙人忽于一时遥闻兔王为兔说法,闻已心悔,而作是言:「我今虽得生于人中,愚痴无智不如是兔,生在兔中晓了善法。譬如日光障蔽月光,我亦如是。虽生人中为彼畜生之所障蔽,彼虽畜生或是正法之将、或是梵王大自在天,我今闻彼所说之法,心调柔和,譬如人热入清冷水。怪哉师子!多行恶业,受是兽身,云何复当杀如是兔?如是兔者,乃是纯善,形虽如是乃能修行仙圣之法,虽生畜生,而能宣说善恶之相。我从本来无可谘禀尊敬之处,今得遇之甚善无量。」

是时仙人,即起合掌,往至兔所。至兔所,已却坐一面,合掌向兔,而作是言:「汝是正法之身,将不受兔身,所有必定纯善之法,唯愿为我具足说之。我所修学长养须发、草衣、食果今实厌之,譬如鑽氷求酥是实难得,我亦如是。终身长发、草衣、食果,虽修苦行正法难得。我今虽得生于人中,受人形体,远善知识,修行恶法,如七叶华正可远瞻不中亲近,我亦如是。修行恶法,有智之人,视之远去终不亲近,汝真梵王假受兔身。」

兔时答言:「大婆罗门!若我所言悦可汝心甚不爱也。所以者何?我久已离悭悋之结。往昔发心,便当涅槃,但为众生故,久住生死。」

时,婆罗门闻是语已,心生欢喜:「汝是大士,能为众生久处是中。」即便随逐经历多年,饮水噉果与兔无别。是时,世人多行恶法,以是因缘,令天炎旱,草木华果枯乾不出,海池井泉诸水燋涸,其地所有林木蓬茹蒿草,土地人民收拾去尽。

时,婆罗门饥穷困苦,和颜向兔而作是言:「我今欲去,愿不见责。」

兔闻是已,即生念言:「今此大仙不乐此处,故欲相捨。」即前问言:「此处何过,有何相犯?大仙当观身服如是蒭草之衣,令心愁恼非所宜也,如婆罗门入淫女舍,甚非家法也。」

婆罗门言:「汝之所说实入我心,是处清净实无过患,诸兔自修亦不相犯。但我薄祐困乏饮食,是故俛仰欲相捨去。汝今当观一切众生,无不因食以活此身,汝之所说善妙法要,今虽远离,要当终身佩之心府不令忘失。汝复当知我心无慈,为秽食故,而相捨离。」

时兔答言:「汝所为者,盖是小事,云何乃欲相捨离去?」

婆罗门言:「我空饮水,已经多日,恐命不全,是故置宜欲相捨离。」

兔闻是已,念言:「善哉!是婆罗门,乃能为法饮水多日。」即便说言:「汝若去者,我则更无如是福田,唯愿仁者明受我请。虽知菩萨,于福田中心无分别,然施极苦饥渴众生其福最大;虽知二目是常所护,然当先救苦痛之处。汝今是我亲善知识,是我所尊有大功德,是故我今欲设微供。汝今当知,人有四种,施亦有四:所谓下者、下中下者、智者、智中智者。云何下者?施时发心求于诸有;下中下者:以畏怖故行于布施;智者:有恭敬心而行布施;智中智者:有大悲心而行布施。我今于是四施之中趣行一施,唯愿明旦必受我请。」

时,婆罗门即作是念:「此兔今日为何所见?见死鹿耶?或死兔乎?」心即欢喜然火诵呪。

是兔其夜多集乾薪,告诸兔言:「汝等当知,是婆罗门,今欲捨我远去他家,我甚愁恼身体战慄。世法如是无常别离,虚诳不实犹如幻化,合会有离犹如秋雨,有为之法有如是等无量过患,诸行如梦热时之炎,众生命尽无可还者。汝等今者,知世法如是而不能离,是故汝等要当精勤坏三有乎!」尔时,兔王竟夜不眠,为诸兔众说法如是。夜既终已,清旦地了于薪聚边即便吹火,火然之后,语婆罗门言:「我昨请汝欲设微供,今已具办,愿必食之。何以故?智人集财欲以布施,受者怜愍要必受用;若有凡人多畜财宝以施于人,此不为难。我今贫穷施乃为难,唯愿哀矜必定受之;我今深心清净启请,唯愿仁者必受不疑。」说是语已,复自慰喻:「我今为他受安乐故,自捨己身,无所贪惜大如毫釐。如是福报,愿诸众生证无上智。」自慰喻已,投身火坑。

时,婆罗门见是事已,心惊毛竪,即于火上而挽出之。无常之命,即便断灭,谛观心闷抱置膝上,对之呜唼并作是言:「爱法之士、慈愍大仙、调御船师!为利众生,捨身寿命,今何所至?我今敬礼为归依主。我处此山长发重担,虽经多年无所利益;我愿从今常相顶戴,愿汝功德具足成就;令我来世常为弟子。」说是语已,还持兔身,置之于地,头面作礼,复还抱捉犹如赤子,即共死兔俱投火坑。

尔时,释天知是事已,大设供养收骨起塔。菩萨摩诃萨,修行如是尸波罗蜜,不诳于世。

菩萨本缘经鹿品第七

 菩萨摩诃萨,  行大波罗蜜,
 乃至上怨中,  终不生恶心。

我昔曾闻:

菩萨往世堕在畜生,而为鹿身;两脇金色嵴似琉璃,余身杂厕种别难名。蹄如车璩,角如金精,其身庄严如七宝藏。常行利益一切众生,所有善法具足成就;身色光炎如日初出,诸天敬重为立名字号——金色鹿。为无量鹿而作将导,而是鹿王多行慈悲,精进智慧具足无减,有大勇勐,善知人语,为调众生示受鹿身。

尔时,鹿王游于雪山,其山多有丛林、华果、流泉、浴池,若诸禽兽共相憎恶,生贼害心,以是菩萨威德力故,悉灭无余。在空寂处常教诸鹿,远离诸恶修行善法,告诸鹿言:「汝等当听!诸行之中,当观小恶犹如毒食,如是小恶,不当受之。当观小善,为亲友想,常应亲近,精勤受持。汝等诸鹿以身、口、意行诸恶故,堕畜生中不能修行所有善法,愚痴覆故受是畜身,经无量世难得解脱生死之中。欲受乐者,要因正法而为根本,夫正法者,能护众生不堕恶趣。为度烦恼苦海之人而作桥梁,如人处嶮要因机杖,亦如执炬覩见诸器。行正法者亦复如是,夫正法者最可亲近不可破坏,能示众生无上大道。是能为受乐者,闻是法已能令喜心,心心不断行是法者心无所畏,是法能除一切诸恶。譬如良药疗治众病,以是因缘常应忆念不令忘失,若忘失者此生空过,一切世间皆悉虚诳。唯有布施、忍辱、惭愧、智慧之法乃是真实,若能修行如是等法,是则名为具足正法。」为诸鸟兽常说是法,令诸听者心离淫欲。当是时也,犹如贤圣远离诸恶不加侵害。

复于后时,与诸群鹿游止一河,其水广大深无涯底,暴涨急疾多所漂没,坏诸山岸吹拔大树,一切鸟兽无敢近者。时有一人为水所漂,恐怖惶懅莫知所至,身力转微余命无几,举声大唤:「天神、地祇,谁有慈悲能见救济?苦哉!我今与室家别,今日困悴,谁可归依?我昔曾闻,世有一鹿,修学仙法有大慈悲,唯是当能深见济拔。」

是时,鹿王在群鹿前闻如是声,即便惊视谁受苦厄,发如是言:「我闻是已,其心苦恼,如彼受苦等无差别。」寻告诸鹿:「汝当随意各自散去,吾欲观觅平整之处,自恣饮水以充渴乏。」诸鹿闻已,寻即四散。鹿王即便寻声求之,见有一人为水所漂,复为木石之所橖触多受苦恼。鹿王见已,即作是念:「水急驶疾,假使大鱼亦不能度,我今身小力亦微末,竟知当能度是人不?宁令我身与彼俱死,实不忍见彼独受苦。」复作是念:「若使是人在于陆地为象所困,可得为作方便救护,今在此水漂疾急速,我当云何而得救拔?我设入水不能济者,一切闻知当见嗤笑,自知不能何故入水?我今虽有慈悲之心,身力微末恐不能办。我今要当倍加精进以不休息而往救之。」即作是言:「汝今不应生怖畏心,我今入水犹如草木,假使身灭要当相救。」

是时,鹿王踊身投河至彼人所,即命溺人令坐其背。溺人即坐安隐无虑,犹如有人安坐榻席,其河多有木石之属,互相橖触身痛无赖。是时,鹿王担负溺人至死不放,劣乃得出至于彼岸。溺人尔时即得救拔,安隐出已,即语鹿王:「我之父母所长养身,为已灭没,今之身命实是汝有。汝虽鹿王,身命相属,所可勅使唯垂告语。」尔时,鹿王告其人言:「汝今且听,我于汝所不求功果,亦无有心生贡高想,我今不惜如是身命,但欲为他而作利益。汝今当知,我受兽身常处林野,自在随意求觅水草,虽不侵犯居民邑落。然是我罪多诸怨憎,兼复怖畏师子、虎狼、诸恶走兽射猎之徒,无所归依无守护者。我虽鹿身杂色微妙,一切世间悉无见者,以相救济唯汝见之,昔我立誓,若见苦厄要令度脱,人虽有力见苦不救,当知是人为无果报,如不种子不收果实。若念我者,当善摄口,知恩念恩贤圣所赞;不知恩者现世恶名流布于外,复为智者之所呵责,将来之世多受恶报。知恩之人二世安隐,非施因缘而得自在,不修多闻具大智慧,虽无水浴清净无垢,离诸香熏得无上香,离诸璎珞得真庄严,远离所依而得自护,虽无刀杖人无侵者。汝当知之,知恩之人所得功德说不可尽,不知恩者所得过患亦复无量,是故汝今应善护口。」

尔时,溺人闻是语已,悲喜交集涕泪横流,即礼鹿足,而作是言:「汝常说法示诸众生涅槃正道,汝如良医除断众生心热病苦,汝是世间第一慈父,是尊是导实贪随侍,朝夕禀受不欲远离经一念顷,必当为恶无所堪任。我今设去虽有形体当相远离,而心未敢生捨离想也。」说是语已,寻便即路。鹿王望之,远不见已,即还本处众鹿之中。

是时,溺人既还家已,忘恩背义,破灭法炬自然其心,破伐法树乃殖毒林,心为恶器盛众怨毒,为现世利即至王所而白王言:「大王当知,臣近入山见有一鹿,身色微妙如七宝贯,在众鹿中而为上首。犹如满月处众星中,其皮杂色任覆御乘,臣知此鹿游住之处。」

时王闻已,心惊喜曰:「卿示吾处吾自往取。」溺人白王:「敬奉所勅。」王即严驾令在前导,千乘万骑随后而往。

是时,鹿王在众鹿中疲极而眠。尔时虚空多有众鸟,见王军马各相谓言:「是王必为金色鹿来。」时有一乌即至鹿所啄鹿王耳,鹿王惊悟,心即念言:「此乌何缘来见觉之,从昔已来众乌等类,顾复围绕无敢近者,今日何故触犯我身。」鹿即起立,遥望王军,四方云集已来近至,复作是念:「如是众乌,实无过咎,譬如有人所尊陷坠,以手牵拽岂是过耶!」复作是念:「是诸众生无慈悲心,世间所有师子、虎狼常是我怨,闻我说法怨心即息。是人无理,得生人中忘恩背义,反于我所而生毒害,如妙香华置之死尸,即时可恶人不喜见。是人亦尔,为得现世少许乐分,捨离将来无量乐报。」

尔时,鹿王即向诸鹿,而作是言:「汝等莫愁,王今所以来至此者,正为我身不为汝也。我今虽能逃避远去,亦能坏碎彼之军众,要当毕命自往王所,若我如是,汝等便当东西波迸乃至丧命。是故我今为汝等故,当往王所,但随我后莫生恐怖,当令汝等安隐无患。汝等当知,我若发心欲入涅槃即能得之,所以不取,正为汝等。我至王所设使丧命,但令汝等安隐全济,吾无所恨。」作是语已,即至王所,溺人见已寻示王言:「所言鹿王此即是也。」作是言已,两手落地。

时王见已,即便下马,心惊毛竪,而作是言:「汝手云何断落如是?」即捨刀杖独往鹿所。鹿见王时心中愁恼,王作是念:「彼虽兽身非实鹿也,即是正法勇出之王。」

尔时,鹿王即白王言:「大王何缘放捨刀杖,身体流汗状似恐怖;若使于我生恐怖者,我是修慈终不相害,如月生火无有是处。」

时王闻已,心得安隐,即向鹿王,而作是言:「是人何缘两手落地?然如向言能施我等无所怖畏。云何是人直示汝身得如是报?汝向自言能施众生无所畏怖。云何乃令是人如是?若言不施,一切世间即当火然。」

是时,鹿王复白王言:「譬如有人犯官重罪,触恼无诤清净比丘,如是之人得大重罪,不知恩者,亦复如是得大重罪。王今当知,是人自作,自受其报,非我因缘。」

王即问言:「唯愿广说,我乐闻之。」鹿王答曰:「愿王问彼,不须我说。」

王即问人:「卿今何故二手落地?」是时溺人,即为其王广说本缘,王既闻已:「卿作是事已,云何当得不受报也?若有困厄依怙他人,乃至一念尚应报恩,况复多时受斯重恩,而不能报反生贼害,岂当不受如是报也。如人热时止息凉树,是人乃至不应侵损是树一叶,受恩不忘亦复如是。」

尔时,国王复向鹿王,长跪叉手而作是言:「我从今日常相归依。」

鹿王答曰:「审能尔者,敬受来意。」

王复言曰:「汝今受我,愿求何等。」

鹿王答曰:「若能于我生尊相者,今当谛听!我是兽身,唯赖水草以自存活,余无所求。大王当知,是人昔为水所漂困,无救护者余命无几,我于尔时犹能救之;王今若有慈悲之心,当视是人如赤子想。若视是人即视于我,是人愚痴无知可愍,命终之后必堕地狱,经无量岁备受众苦,是故应当于是人所生慈愍心。大王!譬如有人,多诸子息爱无偏党,然于病者心则偏重;菩萨亦尔,于恶众生偏生悲爱,以是众生怀恶法故。是故菩萨为诸众生发菩提心。」

尔时,大王复更敛容,而作是言:「汝今真是调御大师,护持正法、救济危厄、归依之处,能除众生一切畏者。是诸众生多行恶法身应陷地,所以不没,谅由大士护持故也。从今以往,施诸鹿群无所畏乐,我今终身愿为弟子,若汝来世成无上道,愿先济度。」于是国王说是语已,即告群臣:「举国人民自今为始,不得游猎杀害为业。」

菩萨摩诃萨行尸波罗蜜时,虽受兽身于诸怨憎,乃至不生一念恶心。

菩萨本缘经龙品第八

 菩萨摩诃萨,  处瞋犹持戒,
 况生于人中,  而当不坚持。

如我曾闻:

菩萨往昔,以恚因缘堕于龙中,受三毒身:所谓气毒、见毒、触毒。其身杂色如七宝聚,光明自照不假日月,才貌长大气如韛风;其目照朗如双日出,常为无量诸龙所绕,自化其身而为人像,与诸龙女共相娱乐。住毗陀山幽邃之处,多诸林木华果茂盛甚可爱乐,有诸池水八味具足,常在其中游止受乐,经历无量百千万岁。

时,金翅鸟为饮食故,乘空束身飞来欲取。当其来时,诸山碎坏,泉池枯涸。尔时,诸龙及诸龙女,见闻是事,心大恐怖,所服璎珞、华香、服饰,寻悉解落裂在其地。诸龙夫人恐怖堕泪,而作是言:「今此大怨,已来逼身,其[此/束]金刚多所破坏,当如之何?」龙便答曰:「卿依我后。」时,诸妇女寻即相与,来依附龙,龙复念言:「今此妇女各生恐怖,我若不能作拥护者,何用如是殊大之身?我今此身为诸龙王,若不能护何用王为?行正法者悉捨身命以拥护他,是金翅鸟之王有大威德。其力难堪除我一身余无能御,我今要当捨其身命以救诸龙。」

尔时,龙王语金翅鸟:「汝金翅鸟,小复留神听我所说。汝于我所常生怨害,然我于汝都无恶心,我以宿业受是大身禀得三毒,虽有是力未曾于他而生恶心。我今自忖审其气力,足能与汝共相抗御,亦能远炎大火投乾草木,五穀临熟遇天恶雹,或变大身遮蔽日月,或变小身入藕丝孔,亦坏大地作于江海,亦震山岳能令动摇,亦能避走远去令汝不见我。今所以不委去者,多有诸龙来依附我,所以不与汝战诤者,由我于汝不生恶故。」

金翅鸟言:「我与汝怨,何故于我不生恶心?」

龙王答言:「我虽兽身善解业报,审知少恶报逐不置,犹如形影不相捨离。我今与汝所以俱生如是恶家,悉由先世集恶业故,我今常于汝所生慈愍心,汝应深思如来所说:

「『非以怨心,  能息怨憎,
  唯以忍辱,  然后乃灭。』

「譬如大火投之乾薪,其炎转更倍常增多,以瞋报瞋,亦复如是。」

时,金翅鸟闻是语已,怨心即息,复向龙王说如是言:「我今于汝常生怨心,然汝于我乃生慈心。」

龙王答言:「我先与汝俱受佛语,我常忆持抱在心怀,而汝忘失了不忆念。」

金翅鸟言:「唯愿仁者为我和上,善为我说无上之法,我从今始惠施一切诸龙无畏。」说是语已,即捨龙宫,还本住处。

尔时,龙王遣金翅鸟还本处已,慰喻诸龙及诸妇女:「汝见金翅生怖畏不?其余众生覩见汝时,亦复如是生大怖畏。如汝诸龙爱惜身命,一切众生,亦复如是。当观自身以喻彼身,是故应生大慈之心,以我修集慈心因缘故,令怨憎还其本处,流转生死所可恃怙无过慈心。夫慈心者,除重烦恼之妙药也,慈是无量生死饥饿之妙食也。我等往昔以失慈心故,今来堕此畜生之中,若以修慈为门户者,一切烦恼不能得入,生天人中及正解脱,慈为良乘更无过者。」诸龙妇女闻是语已,远离恚毒修集慈心。

尔时,龙王自见同辈,悉修慈心欢喜自庆:「善哉!我今所作已办,我虽业因生畜生中,而得修行大士之业。」

尔时,龙王复向诸龙,而作是言:「已为汝等作善事竟,为已示汝正真之道,复为汝等然正法炬、闭诸恶道、开人天路,汝已除弃无量恶毒以上甘露,补置其处欲请一事。汝等当知于十二月前十五日,阎浮提人以八戒水洗浴其身,心作清净为人天道而作资粮,远离憍慢、贡高、贪欲、瞋恚、愚痴,我亦如是,欲效彼人受八戒斋法。汝当知之,若能受持如是八戒,虽无妙服而能得洗浴、虽无墙壁能遮怨贼、虽无父母而有贵姓,离诸璎珞身自庄严、虽无珍宝巨富无量、虽无车马亦名大乘,不依桥津而度恶道,受八戒者功德如是。汝今当知,吾于处处常受持之。」

诸龙各言:「云何名为八戒斋法?」

龙王答言:「八戒斋者:一者、不杀;二者、不盗;三者、不淫;四者、不妄语;五者、不饮酒;六者、不坐卧高广床上;七者、不着香华、璎珞以香涂身;八者、不作倡伎乐不往观听;如是八事庄严不过中食,是则名为八戒斋法。」

诸龙问言:「我等若当离王少时,命不得存,今欲增长无上正法,炽然法灯请奉所勅。佛法之益无处不可,何故不于此中受持?亦曾闻有在家之人,得修善法,若在家中行善法者,亦得增长,何必要当求于静处?」

龙王答言:「欲处诸欲心无暂停,见诸妙色则发过去爱欲之心。譬如湿地雨易成泥,见诸妙色发过去欲心,亦复如是。若住深山则不见色,若不见色则欲心不发。」

诸龙问言:「若处深山则得增长,是正法者当随意行。」

尔时,龙王即将诸龙至寂静处,远离淫欲瞋恚之心。于诸众生增修大慈,具足忍辱以自庄严;开菩提道自受八戒,清净持斋经历多日,断食身羸,甚大饥渴疲极眠睡。龙王修行如是八戒具足忍辱,于诸众生心无害想。

时,有恶人至龙住处,龙眠睡中闻有行声,即便惊寤。时,诸恶人见已,心惊喜相谓曰:「是何宝聚从地涌出。」

龙见诸人心即生念:「我为修德来至此间,而此山间复有恶逆破修德者,若令彼人见我真形则当怖死,怖死之后我则毁坏修行正法。我于往昔,以瞋因缘受是龙身,三毒具足气见触毒如是。诸人今来至此,必贪我身断绝寿命。」

时,诸恶人复相谓曰:「我等入山经历多年求觅财利,未曾得见如是龙身,文彩庄严悦可人目,剥取其皮以献我王者,可得重赏。」时,诸恶人寻以利刀,剥取其皮。

龙王尔时,心常利乐一切世间,即于是人生慈愍想,以行慈故三毒即灭。复自劝喻慰沃其心:「汝今不应念惜此身,汝虽复欲多年拥护,而对至时不可得免。如是诸人今为我身贪其赏货当堕地狱,我宁自死终不令彼现身受苦。」

诸人寻前执刀[利-禾+皮]剥,龙复思惟:「若人无罪,有人支解,默受不报不生怨结,当知是人为大正士。若于父母,兄弟,妻子生默忍者,此不足贵。若于怨中生默受心,此乃为贵。是故我今为众生故,应当默然而忍受之,若我于彼生忍受者,乃为真伴我之知识。是故我今应于是人生父母想,我于往昔,虽无量世故捨身命,初未曾得为一众生。彼人若念剥此皮已,当得无量珍宝重货,愿我来世常与是人无量法财。」

尔时,龙王既被剥已,遍体血出苦痛难忍,举身战动不能自持。尔时,多有无量小虫,闻其血香悉来集聚唼食其肉,龙王复念:「今此小虫,食我身者,愿于来世当与法食。」

菩萨摩诃萨,行尸波罗蜜时,乃至剥皮食肉都不生怨,况复余处也。

菩萨本缘经卷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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